(),
郊区的铁道上,放眼望去一片苍凉,不远处是一片低矮、杂乱无章的简易房,那是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的地方,是每个城市都会有的平民窟,捡垃圾的、收破烂的、修车的、卖菜的、做各种小买卖的人聚集在这里。大部分都不是城市的常住居民,而是从乡下或者更远的地方来的流动人口。
捣蛋三人组找不到事情做,就蹬着自行车一路流浪到了这个地方。马卫国站在铁轨中央,神色迷茫地望着杂草丛生的田野,显得心事重重。铁头和四化坐在被每天穿行的火车磨得噌亮的铁轨上抽烟,一根烟在两个人的手里轮换着抽。因为马红梅出嫁失去了工作,马卫国随之丧失了重要的经济来源,连累得捣蛋三人组抽烟都紧巴巴的。
马卫国今天心里毛乱草势的,在他心里一种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地躁动着,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首先想到的是杨朵朵,本来他们今天邀请了杨朵朵一起出来闲逛,但杨朵朵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借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但马卫国感觉得到,杨朵朵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害怕失去杨朵朵,害怕她被竞争对手夺走,投入别人的臂弯,但现实又让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马卫国闭上眼睛,吹着口琴,BEYOND《再见理想》的旋律已经有些像模像样。
独坐在路边街角,
冷风吹醒,
默默地伴着我的孤影,
只想将结他紧抱,
诉出辛酸,
就在这刻想起往事,
心中一股冲劲勇闯,
抛开那现实没有顾虑,
仿佛身边拥有一切。
吹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揉得发皱的纸——这是杨朵朵为他抄写的《再见理想》的歌词,清秀、飘逸又有几分洒脱和豪放的字体,一如杨朵朵的气质。马卫国瞄了一眼,又揣进了口袋,歌词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想都不用想就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只是想看看那些字,就像看到了杨朵朵,弥补她缺席的遗憾。
铁头若有所思地问:“你说这铁轨的尽头是哪达?”
马卫国的视线顺着铁轨向远方延伸,铁轨蜿蜒着没有尽头,一直消失在地平线下,“很远很远的地方”。马卫国喃喃地说了一句。
铁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额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儿!”
四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我姥姥家,我们一定要考出去,去北京,去上海、深圳,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话让几个年轻人的热血沸腾起来,开放的、广阔的未来蕴藏着无限的可能,让他们满怀憧憬,豪情万丈。马卫国振奋了精神,伸出自己的右手,四化和铁头默契地把手拍在的他摊开的手掌上。这是他们的青春约定,走出这个地方,闯荡世界,演绎自己精彩的人生。不管身在天涯海角,不管生活饱经沧桑,都要记得彼此的存在、当年的友情。
铁头激动地问:“你们的理想是个啥?”
马卫国的心猛地一跳,愣了一下,他想起杨朵朵在她的闺房里问过的同样的问题和自己有些莽撞的回答,连忙下意识地摇摇头,好像是在对四化和铁头否认他的糗事一样。
铁头并不明白马卫国的心思,调侃道:“你要成为音乐家吗?”
四化笑起来,“那得死多少人啊……”
马卫国一本正经地问他们两个:“我真的唱的很难听吗?铁头你最老实,你说。”
铁头果然坦白,毫不犹豫地回答:“听你唱歌就尿急。”
听了铁头的大实话,马卫国有些失落,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摇滚梦想彻底破灭了,他成不了崔健,更成不了BEYOND。仅有的未来模糊的方向也失去了,马卫国感到一片迷茫,沮丧的阴影重新笼罩在他的心头,刚刚有过的振奋就像是厚重的云层缝隙里撒下的一缕阳光,很快就被乌云吞没了。
两个死党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大微妙的情绪变化。四化痴迷地憧憬着未来,“我要做大官或者大老板,有很多很多钱。到时候你们都跟我混吧!”
话音未落,铁头踢了四化一脚,“啥时候老大都是老大!”马卫国闻言,苦涩地一笑。
马卫国的直觉很准,杨朵朵的确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缺席。她要独自实施自己酝酿好的计划。跟捣蛋三人组厮混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感到乏味感到厌倦了,她需要寻找新的朋友、新的刺激,况且,她已经有了目标。
由于是周末,子弟学校偌大的篮球场上空空如也,远远地看去,只有一个人影在奔腾跳跃,篮球在他的手中似乎有了生命,自由地旋转,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沙威独自灌篮,身影矫健,充满了男人的骄傲。即便是周末,他也会到学校来打一阵儿篮球,这是他的爱好他的习惯他最引以为豪的特长。他有英俊潇洒的外表,有精湛过人的球技,他喜欢活在异性注视自己的陶醉的目光中,喜欢面对她们用眼神、用动作、用语言对自己发出的或坦率或含蓄的暗示,有的是情感上的呼唤,有的是肉体上的欲求。但他每次都帅帅地、酷酷地不予理睬,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值得自己回应的人。这些小城市里长大的村姑一样粗陋的女孩子,根本不在他的眼里。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来自大城市的新生杨朵朵了,那天在球场边的匆匆一瞥,让他有了心动的感觉。而杨朵朵的羞涩和脸颊上的红晕告诉他,“有戏!”
球灌进篮筐,弹出去……杨朵朵远远地捡到篮球,迎着明媚的光线走到沙威跟前。沙威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给我!”语气中透着亲切透着随意,就像面对一个默契的老朋友。
杨朵朵却调皮地将球揽在身后,仰起头一副挑衅的样子,“你教我打球!”
沙威笑而不语,一种甜蜜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荡漾在两个人的身体里。沙威出其不意地一个过人动作,转身绕到了杨朵朵身后,一把将球夺在手里,在地上有节奏地拍打着。杨朵朵佯装生气地说:“你偷袭!”嗔怪的撒娇的样子让人心动不已。她旋即弯下腰,有些笨拙地模仿着弓着身子防守的姿势,一双含情的秀目紧紧地盯着沙威。
沙威运球,过人,两个人的身体在球场上碰撞着……杨朵朵开心的像只蝴蝶翩翩起舞,时不时传来丁东作响的欢快笑声……
打完球,两个人大汗淋漓地坐在操场边上,杨朵朵一边喘息着一边幸福着,声音有些发颤地说:“真痛快!我应该早点学习打篮球。”
沙威望着杨朵朵的侧影,“那我不是没机会教你了!”语气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