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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轻车简行,&bsp&bsp来得阵仗不大,安儿到了院门口才发现有御前侍卫守着,愣了一下。兰芳已迎了出来,快速解释了一下情况,&bsp&bsp然后带着他回到正屋里。
安儿甫一进屋,&bsp&bsp康熙面色不善地问“说是来陪你额娘的,&bsp&bsp朕才允你暂于无逸斋告假辞课,&bsp&bsp怎么来了庄子上就整日叫人摸不着踪影,去做那些你额娘都不知道的神神秘秘之事?”
听他此言,&bsp&bsp敏若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的崽还是很机灵的,&bsp&bsp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bsp&bsp也完全没被康熙的陷阱套进去,&bsp&bsp听到康熙这么说,镇定自若地行完了礼,然后笑嘻嘻地道“这不是想给额娘一个惊喜嘛,&bsp&bsp哪料想今儿个汗阿玛您来了,被您抓了个正着。”
他在那插科打诨,&bsp&bsp敏若适时开口,&bsp&bsp皱着眉道“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苦臭苦臭的味?”
听到她这话,安儿的第一反应是低头去闻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问题,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bsp&bsp笑了,“今儿太兴奋,忘了换身衣裳再来见您了。”
“得了,说吧。”敏若白了他一眼,&bsp&bsp道。
安儿才神神秘秘地出去,&bsp&bsp从外头等着的迎冬家大小子兰舟那拿进来一个包得严实的大瓶子,&bsp&bsp兴高采烈地宣布“这就是儿发明出的除虫神方!”
“咳——”敏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康熙,忽然有些后悔把这崽生出来了。
这崽取名的本事,怎么和他那个生理学上的爹一脉相承?
对这个名字,康熙倒是接受良好,他接受得不好的是安儿捣鼓的究竟是什么神神秘秘的玩意。他皱眉道“此物乃何用?”
“作物除虫之用!”安儿骄傲地昂首,“已经试验过来,泼洒在植物的秧苗上,植物便不会再生虫子了!”
敏若道“所以这段日子你神神秘秘地就是在做这个?……做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这不是儿子的药理学得不好,万一没做出来,您该觉着丢人了。儿子也就是一试,没想到还真有用!多亏了萧大夫和赵大夫的帮忙,不然儿子还真做不出来!”
如果敏若没记错的话,赵大夫和萧大夫是从研制试验牛痘之后留在庄子上的,因为这座庄子是她的别院,所以人一直被安排在隔壁法喀家——左右法喀不常到这边来,那个庄子也一直都是兰齐代为打理的,几乎算是半借半送给她了。
敏若倒不至于贪弟弟的庄子,但左右他们不来住,也用不上,借着安置个人还是容易的——兰齐还义务打理那边庄子,每年至少能给法咯贡献千八百两的营收,按照他那个庄子大小,在京中也是头一等收入的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和隔壁那俩搭上了?
见敏若脸上真切的茫然,康熙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安儿,严肃地道“此物真有你说的那般神效?”
安儿拍着胸脯表示“已经在隔壁庄子上试验过了!”
敏若轻呵一声,“还知道避着我!”
安儿冲她讨好一笑,康熙皱眉沉思片刻,起身道“带朕去看看。”
又名“请那两个大夫也过去。”
敏若见他要走,忙起身道恭送,安儿乖顺地跟在康熙身后,扭身的空档冲她挤眉弄眼的,敏若便知道他是心里有谱的,于是不再操心。
只是这一行人走了之后,敏若坐在屋里,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孩子,连我都瞒了。”
“瞧阿哥那会那激动样子,想是要给您个‘惊喜’的。”在敏若身边待了多年,兰杜的词汇库都先进不少,见敏若并无愠容,便继续打趣道“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皇上来呢?”
敏若轻轻睨她一眼,“这话可别在外头说。”
兰杜便抿嘴儿笑,二人说着话,敏若虽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安儿能不能把事情做好,但既然已经决定相信儿子,她就不会再多折腾什么,兀自定下神,开始在屋里寻消遣。
看了两章、喝了半壶茶,康熙他们还没回来。敏若眉心微蹙,转头看了兰芳一眼,兰芳会意,干脆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说是放心儿子自己去做,但敏若在康熙身边多年,多少清楚康熙的心性深浅,若是安儿今日做不到位,那她少不得在后头给安儿填补填补。
一面想着,敏若的手一面轻车熟路地从炕柜里摸了糖果盒子出来,开始扒拉糖果吃。
好在康熙他们也没耽搁多少时间,再回到这边时,众人脸上都是带着喜意的。敏若看了安儿一眼,见安儿不着痕迹地冲她扬扬唇角,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稳了。
康熙果然不再纠结安儿出来胡耍、不好好研习功课的问题,也应允了敏若可以带着安儿在庄子上再住一段时日,只是他想念瑞初,想把瑞初先带回畅春园去。
有迎夏和迎春坐镇养乐斋,敏若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想了想,笑着表示过些日子不妨让几位公主都来这边住一段时日,她正好一面给她们上课,一面带她们消遣耍耍。
康熙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再议,又召了安儿上前,虎着脸道“这次这药,你做得不错。若你真对这些农耕之事感兴趣,那多接触接触也没坏处。只是有一点,子史功课也万万不能落下,你要自己温习,若叫朕发现你的功课落下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安儿带着掩不住的喜意端正脸色上来谢恩,康熙见状,摆摆手没说话。
康熙这关好过,安儿要专注在这些“奇淫巧技”上——虽然康熙本人也颇注重农务,还专门辟了个丰泽园培育好品种的稻子,但那是源自他“这天下都是老子的,什么事老子都要管”的思想。
他研究稻谷在他心里是利国利民,行为堪称一代明君,但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和本身的思想还是让他觉得儿子们最好的出路在书本上、在刀枪上,而不是在稻田、土地上。
喜欢农事可以,闲来搞搞朕给你心性加一分,可你要专门去搞……太医院哪个太医擅长医脑子来着?
尤其是这个年纪,不专心读书开始搞别的事情,日后文不成武不就,皇帝是你老爹也不能给你送官啊!
安儿这样不务正业,放在别的儿子身上他肯定要大骂一顿,但放在安儿身上,反而正合了他的意。
要种地?种吧,阿玛给你撑腰,谁不让你种就是和阿玛作对!
康熙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还得呵斥安儿不得落下功课,若是他的心思让人轻易就猜出来了,他的颜面何存?
至于安儿能不能真做出点成就来……不是康熙看不起自己儿子,如今大清国境内广植稻麦苞薯,后二者都是前朝年间海外传进来的高产品种,这些年大力推广下来,多少解决一些饥荒问题。但自古流传下的稻谷和麦子还是百姓心中最要紧的作物,自古以来,研究这二者的人数不胜数,有几个做出了什么成就的?
康熙如今除了觉得安儿的选择让他省去了些麻烦之外,便是盘算着怎么借着帝王之子投身农务、一心为百姓谋福祉这件事给自己刷点民心名望——好处当然得落在自己头上,不能让儿子拣了。
见他面色沉沉看不出深浅来,敏若便知道他心里八成是盘算起什么了,就连康熙在盘算什么,她也多少能猜出一些。
正因为能猜出来,所以这么多年,她的神智才一直保持冷静,而没有被康熙驯服、被这年代驯服。
“皇上,茶热了,妾给您换一碗。”&bsp&bsp敏若说着,给康熙换上了新从冰鉴中取出的歇夏茶。
康熙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是平静和缓的模样,略一思忖,状似无奈地感慨道“安儿这小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堂堂皇子,哪有专奔着去与土地打交道,连文武课业都放下了的?只是……这农务乃国之根基,他既然如此提出,也是一颗纯然之心,朕却不忍拒绝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目光专注地落在敏若身上,不放过她神情的一丝变化。
然而敏若只是扬唇轻笑,眼中神采奕奕,“妾倒是不觉得他不像话,相反,妾很欣喜他能有这份心。说到底,咱们大清子民的根基是在土地上的,他若能在农事上尽一份力,也是为天下万民、为您尽一份力,妾这个做额娘的,也唯有支持他。至于功课……”
她脸上才露出几分真切的无奈来,喃喃念道“枉我教导容慈她们多年,自认也是教出了一水满腹诗书之人,怎奈何我这一份骨血在这上头就不开窍了……他妹妹年幼于他,不说那些正经书籍,《诗经》《楚辞》这些也都通读过,句句谙熟于心。怎得这小子就……不开窍呢!”
康熙压住唇角,盯着敏若看了半晌,直到敏满脸茫然地问他“妾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康熙方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便不要操心这么多了。安儿的前程,自有朕为他打算着呢。”
敏若笑盈盈地欠身应是,心里刷过一阵。
信你个鬼!
康熙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
他走之后的第二天,或许是因为康熙有意截拦,消息尚还未在京中传遍。
清晨起来,天气凉爽。